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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聚看點】買不到的抗原：有廠家“優(yōu)先”賣高價買家，“黃?！奔觾r一毛也有賺頭
近日，抗原試劑“一盒難求”。
【資料圖】
12月8日發(fā)布的《新冠病毒抗原檢測應用方案》提到，所有人員均可以按照自主、自愿的原則，隨時進行自我抗原檢測。有自主抗原檢測需求人員可通過多個渠道購買抗原檢測試劑，進行自測。
隨之而來的，就是抗原試劑市場的瘋狂。時代周報記者走訪發(fā)現，線上平臺銷售的抗原試劑從現貨到預售期5天、10天，到目前已幾乎搜索不到在售商品?？乖a廠商回應稱，在盡力提升產能，但2023年2月的排單都難以確定，“現在一兩百萬盒的大客戶也供不上”。
在市場普遍無貨的同時，沒有銷售資質卻聲稱有“大量現貨”的個人賣家扎堆入局，有的甚至稱可開正規(guī)發(fā)票。時代周報記者調查發(fā)現，盡管這些賣家知道“倒賣違法”，但他們還是要做這門“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
個人賣家“瘋狂入局”的背后，部分抗原生產廠商表示更愿意先賣給高價收貨的客戶，而不是供應此前較低價格簽約的藥店等。
“抗原生意”眾生相下，監(jiān)管也在行動。近日，北京、上海警方陸續(xù)行動，查處和打擊高價倒賣的違法行為。此外，獲國家藥監(jiān)局批準上市的新冠病毒抗原檢測試劑產品，目前總數已達42款，相關生產、流通、第三方平臺也在承諾將積極保供。
在此情況下，脫銷的抗原，還能瘋狂多久？
買不到的抗原
12月9日，家住廣州的王欣跑了7家連鎖大藥店都沒買到抗原試劑盒。
王欣的父親患有糖尿病，在出現渾身無力、發(fā)燒的癥狀之前，剛離開醫(yī)院三天。聽說感染新冠會使原有的基礎病加重，王欣著急地托佛山的朋友在當地藥店搜尋，買到后開車送到廣州。而后，她的父親確診感染新冠，佛山的抗原試劑也在買后第二天也脫銷了。
據報道，丁香醫(yī)生App數據顯示自測盒的日均銷量對比11月份增長400多倍。京東健康數據顯示，11月28日至12月4日抗原檢測試劑盒成交額環(huán)比上周增長344%。
藥店貼出告示，抗原試劑等均沒有貨 時代周報記者攝
一周后，家住上海的陳栗也發(fā)現，抗原試劑盒已經買不到了。多家藥店工作人員稱抗原試劑早已售光，“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明年再過來看看”。
抗原試劑盒在線上渠道也近乎“銷聲匿跡”。12月16日，經時代周報記者查詢發(fā)現，在美團、餓了么等同城平臺已搜索不到抗原試劑在售商品；淘寶顯示相關商品鏈接為4個，多顯示為無貨下架狀態(tài)，唯一上架的，價格為199元25人份，將在12月25日發(fā)貨；在拼多多上搜“新冠抗原”，所顯示商品均為口罩相關。
在京東搜索新冠抗原，在售鏈接包括5人份、25人份等，價格區(qū)間在24.9元—168元之間，購買前需提前預約，單個商品的預約人數已近150萬，在每日12點至12點05分內搶購。時代周報記者在12月16日12時準時點入該鏈接，30秒左右，所有抗原試劑盒均顯示已售罄。
截止到12月15日，國家藥監(jiān)局已批準包括金沃夫生物、芯超生物、萬孚生物、博科診斷、奧德生物和諾唯贊醫(yī)療等42個新冠病毒抗原檢測試劑。
既然這么多廠商獲批生產，抗原試劑為何還是“一盒難求”？
12月15日，時代周報記者以買家身份聯系了多個抗原生產廠家，多廠家稱將優(yōu)先為政府和簽約客戶保供，無法購買現貨及預定排期。
其中北京某生物科技公司銷售人員稱，“目前一盒也沒有了”，且未開通網店等銷售渠道。廣州某生物技術公司銷售人員稱表示無法確定生產排期，可在一兩周后再聯系，但會優(yōu)先保供政府，“現在一兩百萬盒的大客戶也供不上”，對方還建議，著急的話先找別的公司購買。
上海某生物科技公司銷售人員稱接到文件通知，需保供政府和以前簽約的客戶訂單?！艾F在簽約需要先打全款，但不保價（指：此后若降價/漲價后，也是按目前的價格出售），也無法確定明年2月份是否能排得上單，所以我建議不要下單”。
目前，多地正在建立抗原保供機制。
據界面新聞12月14日報道，南京將統(tǒng)一抗原試劑零售定價為4元/份，并確定4家生產供應企業(yè)，包括諾唯贊、基蛋生物、江蘇美克醫(yī)學科技有限公司與南京申基醫(yī)藥科技有限公司。
12月12日，在北京疫情防控工作發(fā)布會上，北京市藥品監(jiān)督管理局副局長王厚廷介紹，北京市已向市場一次性投放2500萬人份新冠抗原檢測試劑，后續(xù)會加大投放力度。
此外，無錫市市場監(jiān)管局也表示，從12月13日起，每天10萬份地產抗原從廠家直供無錫本地零售市場。
單價4元仍“有賺頭”
抗原試劑盒在線上、線下渠道及抗原工廠均“一盒難求”。但在多個社交媒體，不少人稱可提供“廠家正規(guī)現貨及期貨，可開增值稅專用發(fā)票”。
12月14日，記者以買家及采購商身份聯系了多個“抗原黃牛”。
重慶賣家宋智稱采購大批量抗原試劑盒，可和廠家拿貨，價格為6元/支。而小批量的采購價格為7元/支，可發(fā)順豐。他還提醒，有很多“黃牛”在進行詐騙?！坝行┤嗽谂笥讶u抗原時，會把總額控制在立案標準金額以下，付完錢后他把你刪了，你也不知道他是誰，更告不了他”。
另一賣家張帥則聲稱手上的貨源為“廈門奧德生物”抗原試劑盒，價格為6元/支，一盒25支共150元，16號發(fā)貨。
“要大批量的話可以和廠家簽合同，開13個點正規(guī)增值稅專用發(fā)票”。他將此作為貨源真實性的考慮，“有的廠家為了逃稅不開發(fā)票或者開不出發(fā)票，這個時候就要考慮廠家正規(guī)與否及假貨的可能性了”。
抗原試劑一盒難求 圖源：圖蟲創(chuàng)意
但他同時勸說需要早點下單，否則16號到貨之后，“誰（其他代銷）有訂單隨時就拿走了”。
張帥自稱在上海開實體店，和抗原生產廠家有過合作，“它本來對接醫(yī)院的，但要打開更多渠道去銷售更多的量，就找我們這種合作一下”。不過，他承認自己并沒有醫(yī)療器械經營許可證，“我們只是代銷打工的，你簽合同的錢都不到我手上，后期工廠會給我結算，一支抗原我就掙一毛錢”。
而對于藥店等渠道買不到抗原試劑盒的問題，張帥稱由于廠家和藥店此前簽的長期合同通常價格很低，“肯定是沒有什么利潤的，為了多賺一些錢，肯定先給外面的（高價買家）去供”。
自稱生產口罩和防護服的工廠老板王鵬認同了上述說法，即“抗原生產廠家會優(yōu)先把貨賣給高價收的人”。他稱，在12月13日之前幫朋友以4.25元/支的價格賣了20萬盒，在14日單支價格漲到14元/支后，他決定不干了?！皩嵤虑笫堑刂v，這是犯法的，但我一分錢沒掙，只是幫朋友，自己搭進去不值當”。
盡管單價4.25元已是市面上較低的價格，但王鵬稱賣抗原試劑仍是“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他認為朋友“已經不是二道販子了，說不定是3～4道販子了”，按進價2-3元/支計算，售價4元/支仍“有賺頭”。
王鵬認為，目前市場上高價賣現貨，較低價格賣期貨也是一種銷售策略。“抗原黃?！睍雀邇r賣現貨回本，購買較低價格的期貨需預付全款?！叭绻詈蟋F貨和期貨都能高價賣出，我大不了把期貨的錢退給你。如果政策變動，你期貨的錢還在我手上，穩(wěn)賺不賠”。
他還認為，市面上或已經有假貨出現。他舉例稱，有些抗原試劑假貨“滴水都能陽/陰”，“大家肯定是有癥狀才去測，所以在一盒里面放兩個陽性試劑，最后消費者也難辨真假”。此外有些可能會回收正品外盒，但測完后二維碼顯示無法上傳?！凹儇洺杀揪蛶酌阗u3塊，利潤就至少擴大300%”。
針對這種說法，南京諾唯贊醫(yī)療科技有限公司相關負責人汪雯表示“不知道有沒有假貨”，但國家對于三類醫(yī)療器械的管控是非常嚴格，且抗原試劑的生產是有技術門檻的，造假會受到非常嚴厲的處罰。
不過，她認為“假貨”的說法是存在認知上的誤差。比如“滴水會顯示陰性”的情況，檢測里說的滴水，通常是滴的是試劑盒里面配備的洗脫液，正常情況下，滴洗脫液后，抗原上顯示特定一條線，才能說明產品是合格的，這條線被稱作是“質控線”（質量控制線）。
另外由于國家對醫(yī)療器械的監(jiān)管很嚴格，會強制要求生產企業(yè)在每件醫(yī)療器械上印上UDI碼，即醫(yī)療器械的數字“身份證”，以便識別真?zhèn)魏妥匪莨拘畔⒌龋斑@個是沒辦法造假的”。
與此同時，多家抗原廠家發(fā)布規(guī)范經營聲明稱會嚴格審核經銷商三類醫(yī)療器械經營范圍資質。12月13日，北京市海淀區(qū)市監(jiān)局查處首例高價銷售抗原試劑盒案件，經調查，當事人未取得藥品、醫(yī)療器械經營許可證且高價銷售抗原，擬作出罰款30萬元的行政處罰。
為什么買不到抗原？
要解決抗原試劑“一盒難求”的情況，政府在建立保供機制，生產廠家也在加快行動。
上海之江生物、南京諾唯贊對時代周報記者表示，由于場地/人手有限，正在逐步提升產能，并在小程序等開通線上銷售渠道。
上海之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稱將依據市場需求不斷擴大產能，加大生產線投入，增加生產班次，預計至12月底、1月初會有目前產能四倍的增量。
南京諾唯贊相關負責人汪雯稱此前在三月份左右已進行過一輪場地擴充和設備擴增，目前產能已是最初的3-4倍，預計產能提升后，將達到最初產能的7-8倍。此外還開拓小程序等終端零售渠道，售價為4.9元/人份，每日10點開售，“一分鐘兩分鐘就全部售罄了”。
針對抗原試劑生產中mg70和高質量的NC膜原料緊缺的說法，諾唯贊相關負責人表示，“我們有相應的原料儲備”。由于南京諾唯贊在三月份就已獲得國家藥監(jiān)局批準，在原料上已做長期布局?！澳壳氨容^缺的是人手，我們也在積極調配中”。
時代周報記者以采購商身份聯系某抗原檢測試劑廠家銷售人員了解情況時，對方稱公司不缺人手和原料，目前更缺場地?！澳壳叭氖畟€工廠都在改，但到近明年2月份才能改完”。目前產能為30-40萬盒/日，擴建后將達到1000萬人份/日。
與此同時，時代周報記者以購買者身份聯系某抗原試劑盒生產廠商，銷售人員劉磊反之詢問：“是買還是賣？”
他說，目前價格為7.5元/支，三四天內發(fā)貨。只能購買一萬盒以下的小批量，需先付款后“打審批”，在發(fā)貨前都可以退款，現在定還有貨，“但再過一陣排單滿了可能就買不了”。
抗原試劑為何一盒難求 圖源：圖蟲創(chuàng)意
劉磊稱，抗原試劑價格上漲得厲害。最初價格為 1.8元/支，然后慢慢漲到2.5/支，現在漲到了7.5/支。
購買抗原試劑盒時需簽訂自用協(xié)議，證明不用于銷售，“簽了自用協(xié)議后，不管你怎么樣，你是賣還是干嘛，不關我們的事情了，那是你們個人的事”，劉磊稱。
他還表示，多出來的產量會優(yōu)先發(fā)能給高價但小批量要貨的客戶，拿貨價是7.5元/支。接下來再是排單的老客戶，“低價（簽合同）的那種”。另外，“網店也基本不賣了，優(yōu)先滿足小批量的經銷商朋友和老顧客”。
對于類似情況，汪雯稱南京諾唯贊“不存在倒賣現象”，會優(yōu)先提供產能給原來的合作伙伴。如果是新的經銷商，“我們會審核他們的經營資質是不是符合相關要求”。
北京市京師律所事務所高級合伙人、律師鐘蘭安介紹，抗原檢測試劑屬于第三類醫(yī)療器械，要求售賣主體必須依照條例規(guī)定取得相應的《醫(yī)療器械經營許可證》，如進行網絡銷售還需額外取得《互聯網藥品信息服務資格證書》，并向有關部門進行備案。沒有資質進行抗原售賣屬于違法行為，應當受到行政處罰。
另外，如果上述“抗原黃牛”為消費者介紹廠家訂貨并抽取提成，但其本身沒有取得醫(yī)療器械的銷售資質，進行銷售依然屬于違法行為，如果廠家明知這一點，依然委托其進行銷售，同樣構成違法。
鐘蘭安稱，目前，已有部分市場監(jiān)督管理部門對市場上銷售抗原試劑盒隨意漲價的行為進行了查處，根據近期市場監(jiān)管部門查處價格違法的行為來看，購銷差價率（零售價除以進貨價）從67.56%到141%均有。若消費者發(fā)現此類漲價或倒賣的行為，可以向價格主管部門進行舉報，以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近日來，上海市公安局會同市場監(jiān)管、藥監(jiān)等行政監(jiān)管部門，持續(xù)加大查處各類囤積居奇和哄抬防疫物資價格的違法犯罪行為。
上海警方打擊哄抬防疫物資價格的違法行為 圖源：警民直通車—上海
12月16日，上海市公安局發(fā)布一則警情通報稱犯罪嫌疑人董某在無相關經營資質的情況下，購入大量抗原試劑盒，并加價50%以上對外銷售，非法獲取利益。目前，董某因涉嫌非法經營罪已被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強制措施。
通報中警方正告稱，上海警方將依法嚴厲打擊各類囤積居奇和哄抬防疫物資價格的違法犯罪行為，堅決做到發(fā)現一起、查處一起，全力維護市場秩序，保障人民群眾合法權益。
王欣為了購買抗原試劑盒折騰了好一陣，但現在，她覺得沒必要再糾結于在哪買抗原了，開始用隨遇而安的心態(tài)去面對疾病。
“身體不適就吃藥，發(fā)燒就退燒，只要不檢測就不會說是陰性還是陽性了，就當流感去治療吧”。
（文中王欣、陳栗、宋智、張帥、王鵬、汪雯、劉磊為化名，時代周報記者阿力米熱對此文亦有貢獻）
